一件往事的思索
代绪荣
时间的流沙,吹逝了许多过往,风化了无数的苦涩,却能淘漉出至善至纯的真情。
七年前一个叫小瑞的同学,成了我第一年参加工作所教的一个班的学生。随着时光流转,虽然逝者如斯夫,但那张清瘦的脸庞,那双游离不定的眼神,那种桀骜不驯的表情,却还能清晰地跃入我的心屏。我想,那个人,那些事或许会驻扎在我心灵的某个角落里,时隐时现,但却永远无法忘却。
他很喜欢与老师唱反调,我就碰到一次。那次课尾之时,针对一个知识点,我就顺口说了一句:这是个很重要的理论。话音刚落,他就举起手,课堂有疑问势必要做答的,我一点头,他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那么老师,理论是这样,实际上又是怎样呢?如果理论与实际不一样,则按哪一个呢?”那样子就像是抓着了一件宝贝,准确地说是抓住了老师的把柄那么洋洋得意。我说:“理论都来源于实践,与实践是一致的。”他虽没有再站起来质问我,但也能听见他与同桌在小声嘀咕:这个理论与实践就是不一样吗?脸上挂满了不屑与挑衅,下课铃正好响了,我趁势走了。但他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着实让我难堪,心里悻悻的。
第一次还行,第二次还可以忍,三四次之后,结果就不会如此了。
他在自习课上的“恣意妄为”,他在寂静教室里的“谈笑风生”,他对老师的“嫉恶如仇”,他在课堂上的“无理挑衅”,他对级部领导的“执拗不恭”,让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感觉他是一只浑身布针的刺猬,总能扎到人,人却难以扎到他。
终于有一天,我是忍无可忍了。他在自习课上交头接耳、嬉皮笑脸,像一只带头鸟引得众生嬉笑。我给他递过眼色,可他视若无睹,埋藏在心底的那股愤怒的火苗蓦地蹿起,我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接近于咆哮的声音把他喊到了教室外,然后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数落他过去的种种不轨。就在我停顿的功夫,我看到了他斜楞倔强的眼神和一句我本不该听到或者说他本不该说出的一句话:他妈的,管我那么多!是的,没听错,他的确是回敬了我,而且动用了“国骂”。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么轰动的言语和震惊的反驳事件班主任很快就知道了。他的“劣迹斑斑”早已是有目共睹,人尽皆知,他日积月累的“罪恶”似乎早已超过了校训班规人情所能容忍的底线,这次不过是条导火索而已。班主任找来家长共商对策。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处理的,只是他很长时间没来上课,大概是在家反省吧。
据说后来他辗转反侧地回了学校。以后我发现他明显得沉默了许多,沉默的他似乎让我忘却了他以前的样子,俨然判若两人了。其中究里对我来说成为了“千古之谜”。很快期末分班了,就再也没有见到他。听说他转学了,再后来又转回来了。
有一天中午放学,我在校园里偶然看到了他,他正推着自行车与同学一起说笑着,不经意间看见了我。本以为他对我有成见亦或是在我面前装出很是强大的样子,但事实恰恰相反,在看见我的那一刻刚才的眉飞色舞一扫而光,低垂下头,眼睛极力的躲闪,彷佛是做了亏心事。我忽然觉得那张让我心悸过的面孔竟变得很是亲切,意识到什么样的师生关系都可以在岁月里洗涤掉那些泥巴和灰尘而变成朋友的,即使他曾经是一只刺猬。我竟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努力让他变成一只温顺可人的小猫呢?
几天后我遇见了他的语文老师,闲谈中,语文老师告诉我他在一次作文里提到了那件事情。他非常的愧疚,很是对不起我。我想大概是那次我们不小心相遇,他回忆起往事,或者说那件事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对于一个叛逆性格极强的学生来说,能在作文里诚心表示忏悔,实为难得。
此时,我也狠狠地反思起自己来了。那件事又何尝不是一直萦绕着我呢?我蓦地悟到:他的怪异,他的与众不同定是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在作怪,但或许还有一个潜隐的缘由——千方百计想得到老师的重视,就像是一二年级的小朋友一样爱举手打个小报告以引惹老师的注意,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这样想时,我心里怀有莫大的遗憾和不安,若是我从他最初的反常行为发生时就能与之沟通,就能去探幽抉微地找到他心理问题的因由,而多看他的优点、长处,不去计较一个孩子的稚行,岂不善哉,岂不早早地让他灭掉叛逆的火焰?在反思中,我还真真悟到了古人教育孩子的真传:“数子十过,不如奖子一得”。
许多往事如池中日影,又如过眼云烟,倏忽即逝。但总是能给人一些启迪和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