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千年
发布人:高2003级17班 宋拯 发布时间:2005-06-16 点击量:
黄河落天东走,烟薄晴川鹦鹉洲,凤凰台空,空留一座黄鹤楼。江南庭院深深,乱红秋千,朱阁绮楼,风便掀起一片杨柳于人便青眠。转眼间淅零细雨打芭蕉,望不尽的山接水茫茫渺渺,日远天高。看得多了,心里却记不下了。零零散散的记忆出了错,一句一章纷纷乱乱,迷惑地打着转。终于一诗尽了,一辞终了,一曲散了,尘埃落了地,豁然之间满眼一片霍霍烧开去的金菊,摧枯拉朽般地铺到天边,金光滟滟。
心里最放不下的到底还是这怒放了千年的菊花。
菊花的简洁,菊花的洗练,菊花的傲气,点燃了一季本该萧杀的秋天。大气磅礴却又傲然出世的气势羞得什么名花贵草没处枯萎。远远地看见有人站在菊花中,从一片湛蓝的天际,徐徐走过。陶渊明。
陶渊明的时代处在东晋末期,曾经金碧辉煌南征北战的王朝开始散发出糜烂腐朽的气息。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趋炎附势的小人们青云直上,有真才实学的人却一文不名。陶渊明一甩衣袖,挺着秋菊般铁直的腰杆辞官归隐,挣脱了樊笼,“复得返自然”。站在归乡的小舟上,看见“木欣欣以向荣”,听着“泉涓涓而始流”,自嘲是“误落尘网中”,感慨着自己的人生,半辈子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今天这条带他归乡的小溪却是“舟摇摇以轻飏”,一气呵成。诗人在熹微晨光中似乎是悟到了什么,到底是今是昨非了,陶氏低徊的轻吟中透出丝丝缕缕的苍凉无奈。自是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有酒盈樽,诗人朝园中一望,寂寂寥寥。
关于东晋的末年,如何动荡,如何残杀文人,我完全无法说清楚,也根本不想谈当时文人们的超脱是不是逼出来的,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我宁愿相信陶渊明可爱率真,刚正不阿的天性,相信他超然脱俗的目光所凝望的远方,相信他那后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文学才华,光彩四射地兀立于一片混乱与肮脏之中。他也许是消极的,初中时读《桃花源记》,完全不得要领,读得莫名其妙。现在才开始渐渐体味出看似洒脱实则凝重,看似轻松自然,实则对现实悲愤已极的个中甘苦。他用一个人造的世外桃源清楚地对比了一个怪异的时代,上上下下充斥着权术、策反、谋害、诬陷。一大批的文人们在稀奇古怪的理由中被杀戮,在这混乱与血腥中,陶渊明飘然退出。他不能做,不能说,不能改变。朝廷诬陷被杀的文人疯狂,后代们看到了一个时代的全体疯狂,于是,陶渊明,在一片“说不清”中,走了。
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陶渊明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想。没有欺诈,没有剥削,积极地生活,积极地劳作。他那种清淡高雅的诗风不为当世接受,而他不管。我看见一片落英缤纷,桃花如锦似霞,一泓映出诗人心里的清泉鳞光闪闪,旁若无人。通篇《桃花源记》,一字一字,一句一句间,淡淡的悲苦历经千年,却越发显得力透纸背。
当然不可能有桃源,于是陶渊明自己造了个世外“菊源”。他对菊的下真可以说是到了偏执的地步。我对他了解不多,诗也读得不多,最爱的还是《饮酒》(其五)。淡淡的,缓缓的,漫不经心的,失望的。他说自己是“结庐在人境”,不亢不卑的接上一句“而无车马喧”,把自己和凡夫俗子来了个痛快的大隔离。一句“心远地自偏”让我心里一惊,顿时看到呼地一下子出去的远天远地,山高水长,心里远了,
豁达了,天地跟着就是一片悠远辽阔,无始无终,无休无止。菊在这天底下一泻千里得开满了,开尽了,开到诗人的眼里心里去了。悠悠然地采菊,悠悠然地忽见南山。自然,只可闻却不可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诗人最后被一腔的热情感动塞住了喉了吧,站在天地之间,语言忽然成了多余。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但见飞鸟在夕阳余辉中,骄傲地翩然一掠,划过辽远的天边。
我想,诗人酣畅淋漓地大笑了吧,手执一杯浊酒,在一片金菊丛中纵情高呼:“来吧,在这个萧杀凋敝的季节里,咱们一起笑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