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牛
发布人：2003级15班 小强 发布时间：2006-02-20 点击量：
那天我放假回家，发现几个月不见， 我家的牛又老了许多。
它已经不能再下地干活了，整日无力地趴在牛棚里，连草都不愿意多嚼一口。但我在家的那两天，它的精神却好了许多。毕竟，我是它看着长大的，或许在它心中，我已是它的一个割舍不掉的孩子。
记得小时候，父母下地干活，这牛便成了我的专职保姆，父亲牵着牛，牛上坐着我一步一摇，这牛背便成了我儿时的摇篮。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在牛背上昏昏欲睡去，趴在这片儿时的沃土上，我不知做过多少童年的梦。那牛仿佛怕我摔下来似的，走得平平稳稳，它背着儿时的我迎着朝阳走去，身后长长的背影铺就了我童年的道路。
有时候，我趴在牛背上数它吃了几口草，像数天上的星星一般，数着数着，我的眼睛便数花了，每每这时我总是埋怨它吃得太快，假装生气地拍它几下，它也不生气，只是回头看我一眼，眼中依旧是一湾深情而又平静的清潭。
那个时候，它特别能干，坐在它背上看它永不知疲倦地耕地拉车，我的心中就特别自豪。那时家里种了好多地，也多亏了它的勤恳，每天天不亮它就下地，直到夜幕布满星辰它才回来。父亲常常一边给它喂草一边摇头：“唉！可苦了你了……”而它，依旧默默无语，只是低头不停地咀嚼口里的青草。
这牛不仅驮出了我们家人的生活，也驮出了我快乐的童年。那时我喜欢倒骑在它背上，然后到处吹嘘自己是张国老再世，法力无边。虽然张国老骑的是驴，但这并无大碍，照样能引得邻居小胖他们吸着鼻涕老远地羡慕地看，而我则得意地在老牛背上摇头晃脑。
再大些，父亲就叫我自己去牧牛了，这是一件很令我兴奋的事。我常常躺在它背上，双手枕在头下，任它沿着河边悠闲地踱步，吃草；有时我会爬到树上，掏几个乌鸦蛋，然后坐在树枝上大声地朗诵儿时的歌谣：“黑老鸹，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有时候我也会在它耳边说几句悄悄话，比如邻村的妞妞扎了两条很好看的羊角辫儿，或是小胖他们爬猪圈挂破了裤子露了屁股等等。还有的时候我会背着手牵着它，给它唱一支支的歌谣，像《王二小放牛郎》之类的，这时候绳子便在我和它之间荡呀荡的，快乐轻盈地舞蹈，连落山的太阳也被我们迷住了，它久久地站在山坡上，恋恋地望着我们，许久不肯离去，直到月亮跑出来，才把它赶下山去。
可惜后来我就不能再骑牛了，因为牛背已被学校的板凳代替。父亲说，上了学的孩子要有个做学生的样子，便再也不让我在牛背上撒欢了。但我始终都想念儿时的沃土，一放学就奔到田里去，看它踩着自己的影子默默地拉犁，一直把夕阳拉得斜进了山后。
再往后，我长大了，它却在渐渐地老去。由于在外地求学，我一年也难得见它下地干几次活，但我心中依旧珍藏着它夕阳下大山般的背影，也时时能感受到它那如父亲臂膀一样宽厚的脊背。每次回家，我都会和它单独呆上一会儿，抚摸着它的脊背，向它诉说我内心的烦恼，心中就特别宽慰。十几年的默契，让我们心灵相通，它依然像我小时候那样，静静地倾听我的内心世界。我相信，它能够明白我的心思，就像我，也能够透过它平静的眼眸，读懂它的喜怒哀乐。
而如今，它是真的老了，老得甚至连自己也驮不动了。它在我家勤勤恳恳几十年，我们都早已把它当作自己的家人。也许，它劳累了一辈子，是到了该歇息一下的时候了。看着它衰老的样子，我不禁又回想到了无忧无虑的日子，小的时候我把它看作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而如今，我对它的情感仿佛又多了一层，是崇敬，是怜悯，还是怀念？我说不清楚，但无论如何，我都割舍不掉对它的那份浓浓的感情。
我想，牛是一种很通人性的动物，它是知道我爱它的，它也深深地爱着我。返校那天，我抚摸着它干瘪的脊背，第一次发觉它是如此地瘦弱，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泪便落了下来。透过晶莹的泪光，我也看到了它眼中泪光折射出来的留恋。它仿佛对我说：“孩子，我等你下次回来。”
我家的牛就这样一天天地老下去，总有一天它会永远地离我而去，就像消逝的流星，在我的记忆中划出一道永恒的光芒。
在我内心深处，永远都保留着那么一幅画：一头老牛默默地立在夕阳中，牛背上酣睡着一个农家孩子，在做着自己香甜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