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情殇
发布人:03级17班 苏凯 发布时间:2006-01-12 点击量:
猩红色的帷幔在柱梁间飘来荡去,冷风阵阵。
我站在浮云阁上,望着下面的越兵滚滚涌来,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忧伤。就在刚才,夫差自尽了。他到底没舍得杀我,艳红的鲜血从他的脖子中涌出,他就那样望着我,至死也没有说话。在那眼神里,是愤恨还是追悔,是凄苦还是无奈,我不知道,但我分明从他那渐渐冷寂的眼中看到我曾日夜看到的东西。那大概是对我无限的爱怜——正如他曾说过的那样。我看着燥热的血染红了他的剑,染红了他的颈,染红了他那华美的袍。堂堂的吴王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我的脚下。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是啊,吴君已死,吴国已亡。我的使命完成了,我该回国了。
几千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记得那时我和郑旦姐姐一起被带到吴宫,那时的夫差正忙着为赏军行乐筑高台,越王迫不及待的要趁这个机会把已居土城山教习三年才艺初成的郑旦姐姐和我一同送去,复仇之火煎熬着越王 ,他已等不到年贡时送了。
舟行几月到达吴都,我们坐在纱帐里,被抬进夫差饮宴的大殿上。回旋在大殿中那叮叮咚的奏乐声缓缓止息,姐姐自纱帐中走出,夫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表示,该我了,我轻轻撩起纱帐款步缓出,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还未等我轻盈一笑,却见夫差猛然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酒杯置于案上,我愣了,多少年来,我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在我面前如此模样,静寂的气氛在大殿上倏然散开,没人再出声,没人敢出声,可他又放声大笑,笑声朗朗,刹那间将大殿上骤聚的沉寂击作碎片,可我却在他漾满笑意的眼睛里看到异样的光芒。
我和郑旦姐姐被带到后宫,她笑着对我说:“夫差似乎对你很满意。”我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范大夫走了,在这里,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就在刚才,一个傲慢的宫女尖刻地对我们说:“淑 妃娘娘传命新来的二位,此为吴国后宫,非越之僻野,望二位举止小心检点。”郑旦姐姐仰起脸,倔强地面对突出其来的训责,而我却绽开笑容去担心。后宫的明争暗斗,来的第二天就感受到,以后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
不知为何,夫差异常宠我。我来之后,每十天才去见一次淑妃,淑妃虽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范大夫来送年贡,遣人送给我一张字条,我悄悄地展开,泪水便涌了出来,女人真的就是那么低贱,那张纸条说:“吴国太宰伯嚭想与我尽一夜之欢,由我安排。我无奈,也无法,只能应允。刚好明晚是夫差去见淑妃之日,我便告诉送纸条的来人:明晚,映月亭。映月亭是个清净之地,常人不得入内,而我可以。
第二天夜里月光很好,映在亭上,一切都那么安静,我坐在亭中等着那个好色之徒。他来了,诞着脸,眼里满是贪婪,我记着郑姐姐的告诫:一定要顺从,他是败吴国的关键。可我却真的痛恨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他扑向我像野兽扑向食物,不愿放手。我闭上眼睛,躺在亭中,眼泪横流。女人,可怜的女人。
伯嚭突然停手,起身,我惊诧的坐起,猛然看见,这只狼的眸子里跳跃着火光。我回头一望,心里感到冰凉,那是伍子胥,完了,一切都完了。火光掩映下伍子胥那花白的胡子闪闪发亮。他那饱满的额头下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伍子胥极力主张灭越,夫差不听,他叹息;他又极力主张杀越王,夫差又不听,他无奈,可他依旧 有一颗忠心,自从我们来,他就一直盯着我们,我想,他知道我们其实是越国的美人计。
这本是常人禁入之地,一根火把的亮光引来后面无数支火把,那些星星点点的光来得近了,为首的正是夫差,夫差望望他们,又望望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掩面而泣,扑上前去,让他看我眼中的点点泪光。“大王!”我哽咽道,“他欺侮我。”我伸出纤细的手指,向身后指去,伯 顺势跪在地上,但他却惊异地看到,我手指的是那副花白胡子。
“你!你!”伍子胥满脸通红,那是怒不可遏的表现,可并不是人人都这样想。
跪在地上的伯 回过神来,颤声道:“大王,臣擅入禁园,已是大罪,可臣于今日晚宴之后,见伍子胥鬼鬼祟祟,心下生疑,因此跟来,不料却见到如此一幕,臣未及时护娘娘,望大王恕罪。”
伍子胥瞪大了眼睛, 不再说话,可从他的苦笑中,我知道他已明白一切。
夫差铁青着脸,望着伍子胥,却对身后的人说:“今晚的事谁也不准向外传,否则,立斩不饶。”说完,便抱着我。回寝宫了。路上,他问我:“天色已晚,你去禁园何事?”我偎在他怀里,“大王每十日必去见淑妃,臣妾独守空房,不胜凄凉,只能去散散心。”
他点点头,自今晚之后,他每月才去见一次淑妃。天黑之前必然赶回来。
那晚的事,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现在伯嚭见到我只会像条狗一样伏在我身下,再也不敢动妄想,伍子胥再也不会得到夫差信任,而夫差也更宠幸我们了。这一切似乎都昭示着这是个好的结局。可始终让我惶惑不安的是那晚究竟是谁给伍子胥报了信,在那漆黑的夜里是谁的眼睛在我背后闪光。
“你还记得那天你告诉我这事时外面的响动吗?”郑旦姐姐望着不安的我,“一定是淑妃派的那个婢女。”
我点点头,也许是吧,不然那晚的遭遇该如何解释?我这样想着,心里却酿满了巨大的悲痛,同是女人,为什么她竟如此狠毒,难道她觉察不出我的可怜与无奈吗?也许女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天下,女人只能以获得男人的爱来显示自己的尊严,只能如此。
很快,夫差的寿辰到了,因为吴国的强大,不少国家都派使臣送来贺礼,寿宴要在正殿举行。夫差对礼单上的金珠玉器不屑一顾,却兴奋地告诉我,秦国送来一辆新式战车,我知道他为什么高兴,他胸怀天下立志要成就一番如他早逝父亲一样伟大的霸业,他健壮,他聪明,他自信自己能做到,而我和郑旦姐姐就是作为连环计中的美人计,来魅惑吴王败坏吴国,消磨夫差乃至整个吴国的斗志的。
盛大的宴饮开始了,作为后宫正妃,我和姐姐本不应再出来歌舞,可夫差却要求我们梳妆表演,大概是为了夸耀我们的美貌与才艺吧。郑旦姐姐轻启朱唇,玄妙的乐音便如珍珠一般地撒出来,敲击着青石板,震颤着每个人的心。我以舞和之,众人更是惊骇不已。惟有两个人没有目瞪口呆,一个是夫差, 一个是范大夫。他们的微笑里尽是满意。
歌罢舞毕,我和郑旦姐姐回到寝宫,外面的钟鼓之声还未停息,但我清楚,寿宴就要结束了,我必须抓紧时间。
“这是什么?好香啊!”郑旦姐姐望着几上的那两杯香茶。
“这是范大夫从越国带来的香茶,据说是遴选各种奇花异草精心调制而成,有润喉养颜的功效。”我正跪在席上拿着镜子整理跳舞时弄乱的头饰――这是我每次跳完舞后的习惯。我背对她,吴国的铜镜享誉天下,她看不到我的脸,我却可以透过淡黄的镜面看到那个身着彩衣的人影。“姐姐的歌唱得那么美妙,想必是渴了吧,不如先喝一杯尝尝家乡的味道。”
“妹妹过誉了。”透过铜镜,我看到她淡淡一笑,神情妩媚,她端起那杯香茶凑到嘴边,翡翠色的玉杯盛着琥珀色的香茶,不仅是气味,颜色同样诱人。
“妹妹,范大夫派人传什么话来没有?”她突然把玉杯从嘴边移开。
“没有,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来,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说话。”
“哦。”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端起了杯,这次没有停留,一口气喝了下去,我默默地望着镜子里那个鲜艳的人影,插了三次都没有插好的金钗突然从手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疑惑的看着我,那张妩媚的面孔逐渐变得苍白,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我低下头,将脸埋在手里,刹那的静寂,直到她猛地推翻几案,在我身后剧烈的咳嗽,我转过身,望着她那已被憋得通红的脸,说,姐姐,对不起。我没有骗她,那香茶确定是精制而成,只不过,是毒药。
她瘫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自己颤抖的身子,怨恨的眼神直视着我,脸上却写满了震惊与惶惑。
“不要恨我,姐姐。怪只能怪你自己。”我顿了一下,望望她那高昂的额头,“难道你不清楚吴国的婢女你可以收买,别人不同样可以吗?”
她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扑向挂在柱上的紫霄剑,一把抽出,朝我挥来。
怒火自我心底喷腾而起,沸腾着我的血液。
“省点力气吧,郑旦。”我怒视着步履蹒跚的她,“好好想想越国对你十几年的养育,想想苎萝的溪水,伯 来找我那晚,是谁给伍子胥报的信,你心里最清楚。范大夫给我药的时候,我还犹豫很久,不过,这药是吃不死人的,只会让你再无法唱歌,破坏你姣好的容颜,然后借口你水土不服将你送回吴国,对你的叛国行为进行惩罚……”
她突然扬起手,将剑向我掷来,我慌忙左闪,把铜镜扔了出去,青铜的冷剑在空中削断铜剑撞击在冰冷的地板上,溅起温热的火花,那铿然一声随着她那慑人的长笑在屋内回响。
顿时我呆在那里,她怎么能发出声音呢?半晌才回过神来,泪珠夺眶而出。
“姐姐,别再出声了,再出声你就会……”
“就会死是吗?那不正合你意吗?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可为什么受宠的总是你,在苎萝山下,我伐薪,你浣纱,别人说你有沉鱼落雁之貌,却对我报以冷眼,在土城山上,我习歌,你学舞,每天都被夸赞的是你,受责骂的却总是我,到了吴国,夫差宠的是你,越王信的是你,我又算什么东西!”
泪水从她眼里流出来,滑落到腮边,与嘴里流出来的鲜血混在一起,我从席上爬过去,扶起她。
“滚――”她怒吼一声,奋力将我推出去,我侧身伏倒,后脑磕在案角上,一阵剧痛,我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她趴在地上,喉咙间的鲜血一涌而出,再也起不来了。
“姐姐,姐姐,”我搂着她依旧温热的身体,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你知道吗?苎萝山下,你伐薪,我浣纱,你比薪柴更倔强,而我,必须比轻纱更温柔,长久以来,你总是以你的倔强来面对一切,而我却能在最悲恸的时候绽放笑容,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别人总是先对我好一点,只有时间长了,才能品味到你的芳香。”
吱呀一声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在门口停住,我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与繁乱的鬓发望去,是夫差,瞪大眼睛惊诧地望着屋内的一切。
“夷光,怎么回事?”
“姐姐死了。”
“死了?”他呆了一瞬,既而大叫:“巫医,快传巫医,进宫。”然后走近泣不成声的我,“郑妃是怎么死的?”
“淑妃娘娘送来香茶叫我们品尝,姐姐刚喝下去,便成了这样子。”
“淑妃!淑妃!”他脸部的肌肉抽动着,像一只狂怒的猛虎,“卫兵,去把淑妃抓来,给我斩首!”
后宫一片大乱,卫兵,婢女在跑来跑去,数十个火把点亮了整个庭院,一个老头突然蹿了出来,花白的胡须,饱满的额头,是伍子胥。
“大王,淑妃不能杀啊,她的父亲是您的叔父,是手握兵权的大贵族啊!”
“管他是谁!咦,伍子胥,我不是派你去攻打齐国了吗?你回来了?”
“老臣、老臣病了,所以才回来疗养。”
“病好得很快呀!主将临阵脱逃,来人,把他跟淑妃一齐斩了。”卫兵犹豫了一下,没动。“都给我斩了,用他们的血来祭郑妃!”他怒吼道。
耀眼的刀光过后,两腔热血喷溅而出,两个头颅在地上打着转。我不忍再看,今天晚上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同样是女人,同样的弱者,同样可怜,她们却死在我手里,她们的美丽化作一缕轻烟飘散了。
同样的忠贞,伍子胥走得更冤。
清晨,我醒来,夫差坐在我身旁望着我,疲惫的脸上带着温柔。
“夷光,我们就要换个地方住了,灵岩山上的馆娃宫建好了,那是专为你修的,你高兴吗?”
“高兴,谢大王。”
我不再说话。馆娃宫其实是为两个人建的,一个是我,另一个已经死去。也罢,离开 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离开这个因我而洒下许多鲜血的地方。
“还有,郑妃在哪里安葬?”他的眼睛里渗出丝丝忧郁。
“运回越国吧,那里才是她的家。”
夫差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我望着他,心里很乱,郑旦姐姐要回国了,虽然只是她的尸体,可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那天,夫差就告诉我这些,他没有对我说,前线传来战报,进攻越国的军队大败而归,也没有对我说南城门有人正在悬挂吴子胥的眼球,因为吴子胥曾吩咐家人,如果他因进谏而被杀,就把他的眼挂在城门上――他要亲眼看着越军攻入吴都。
夫差没对我说这些,但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
宫里的人都在为迁居而忙碌,这其中也包括夫差,惟有我整日无所事事,宫里的人对我越来越谦卑,在他们眼里,淑妃、郑妃都香消玉殒,我将是未来的正后,是他们的主人,我厌恶那些俯首贴耳唯唯喏喏的神情,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够与我坐在一起平等地交谈,就像天下多数女人一样过着朴实无华到平庸的日子,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子 ,每天他出去或务农,或渔猎,我在家或浆洗,或烹饭,时而怄气,时而玩闹,可我现在没有选择,只能呆在吴宫躲避着宫女们艳羡的眼神,听说东施已经出嫁了,她虽不及我美,但却比我幸福,她的生活令我羡慕。
我独自游园回来,推开门,就着夕阳的斜晖,我突然发现屋角的暗橱没关紧。我和郑旦姐姐来了不久使发现这屋里有暗橱,我们料定那里藏在重要机密。可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打开,只能作罢。可现在,它居然开着!我急忙抢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抠住暗橱的边缘,慢慢拉开。里面躺着的是一幅帛画,我却在瞬间呆在那里,夫差怎么会存有这幅画像?我不解,仔细看看标签,我明白了一切,这幅画作于四十年前,上面写着:先后文凤像,这大概是夫差的母亲吧。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差会在第一眼看到我便再难离开我,不仅因为我美丽,更因为我像他的母亲,在宫里住久了,我时常想,夫差其实也很可怜,幼年丧母,少年失父,举国混乱,他只能独自挑起家国的重担,去对抗他的杀父仇人――勾践。一旦成功,他心存仁善,不忍去杀勾践,却不会料到越王把我派到他身边,让他重新释放少年的不羁和无知。
馆娃宫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这里远了国都,夫差不再理政,我也不用费尽心机败坏他的政事,一切交给伯嚭就行了。有这样的奸臣当权,吴国想不亡都很难。我现在只需一心一意陪着夫差这个长不大的孩子玩乐。
郑姐姐死了,淑妃死了,伍子胥也死了,少了与郑旦姐姐的谈笑,与淑妃的争宠,与伍子胥的对抗,少了与他们的勾心斗角,日子觉得过得很快,平淡得像流水,这水却由金银充当,每天例行的宴饮调笑结束之后,深夜,我望着躺在我怀中熟睡的夫差,总会想起,多少年前我和郑姐姐在苎萝山下度过的那些单纯贫困却快乐的日子,我刚来时,总见到夫差为国事忙得整夜的无法入睡,现在听着他轻松的鼾声,心想这份痛苦轮到我了,其实睡着又能怎样,我总会梦见郑旦姐姐瞪视着怨恨的眼睛在我背后望着我。
这年秋天,田间颗粒无收,民间饿殍遍野。存活的人们心里怀着巨大的惶惑,今年既不旱也不涝,风调雨顺,为何田间却只生杂草呢?他们不知道,今年发放的种子是勾践为了偿还去年的贷粮送来的,而那些种子是煮过的。出外游玩,总能看到遍地的死尸,看到他们最后绝望的眼神,甚至看到他们尸体被人残食的痕迹。我心里很难受,我和他们都是无辜者,只是因为生在这个时代,被卷进了这场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他们死了,不必再忍受痛苦,而我还活着。
我渐渐明白伍子胥劝夫差灭亡越国的话:“夫吴与越也,仇雠之国也,三江环之,民无所移,有吴则无越,在越则无吴。……”其实吴胜也罢,越胜也罢,只有能有人出来统一天下,一切都安宁了。吴越之间不再有征战,不再需要互相攻伐,天下太平,人民便再也不会遭此荼毒。
我开始大肆地怂恿夫差极尽昏庸之能事,不再顾忌自己会留下什么骂名,我让他为吃喝修建鱼城鸭城酒城,让他为玩乐修建玩花池玩月池长洲苑,我让他把走廊挖空,放入盛水的大瓮,上面铺以木板,然后我便穿屉在其上蹁跹起舞。声音咚咚有如鼓点。以前那个英姿勃发的吴王不在了,剩下这个体态臃肿身体的羸弱的大孩子,家国天下已不在其心。馆娃宫,就是他的整个世界,我不再如土城山上修习的那样装作清纯无知,而是像他的母亲,迁就他纵容他,却不责怪他。
吴国就要亡了,吴国就这样亡了,我从未想过八年的时间就把它毁得这样彻底。越国围困,夫差凭栏远望,然后挥剑自刎。我站在浮云阁上,将腥红色的帷帐轻轻撕下一片,遮在他沾满血迹的脸上,这是他的遗言,他说他无颜面对死去的父王,死去的百姓,还有死去的伍子胥。
“哒哒哒……”我听见木屐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有人上浮云阁来了。我回头一望,是范大夫,依旧穿着白衣,只是胖了些,两鬓也有些斑白了,这几年一直住在馆娃宫,很少见到他,他有四十余岁了吧,记得十几年前,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他也是这样一袭白衣,在浣溪边对我唱着:“苎萝山下,有美如花。”现在,我们都老了。
“夷光,跟我走吧。”
我摇摇头。我早已不再相信他那美好的承诺,曾经的海誓山盟,早已化作虚无。我只知道,八年以来,日日夜夜爱着我的那个人正躺在我的脚下。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我已经决定离开越国,你也别回去了。”
“为什么?越王要杀我,对吗?”
他点点头。
“其实,死在故乡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最美的解脱。”
“其实,死在故乡对我来说未尝不是最美的解脱。”
几天后,当我被勾践派来的武士装入袋子投入浣溪时,我依旧想着这句话。这个结局确是很美,我将与那些因为我而沉的鱼在水底一齐安眠。
后记:
这是从高二开始,我一直想写的一篇有关西施的长篇小说。可因为种种原因,却一直未能如愿。这只能算是那部长篇的一个提纲。希望我有一天能把它写出来。希望。